一縷微風

【書名】佛羅斯特名作集──未走之路Robert Frost：Selected Poems

【作者】羅伯特．佛羅斯特Robert Frost

【譯者】曹明倫

【出版社】遊目族

【ISBN】9789861900407

【佳句】

《少年的心願A Boy’s Will》
〈啓示Revelation〉
在揶揄嘲弄的話語後面，
我們總愛留點言外之意，
可在別人真正領悟之前，
我們總會感到心中焦慮。

若情況要求(讓我們假設)
為了讓朋友一聽就瞭然，
我們最終只能直話直說，
這又會使人感到遺憾。

但都一樣，從遙遠的上帝
到愛玩捉迷藏的孩子，
要是他們藏匿得過於隱蔽，
就只能自己說自己藏在哪裡。        
《山間低地Mountain Interval》
〈未走之路The Road Not Taken〉
金色的樹林中有兩條岔路
可惜我不能沿著兩條路行走；
我久久的站在那分岔的地方，
極目眺望其中一條路的盡頭，
直到它轉彎，消失在樹林深處。

然後我毅然踏上了另一條路，
這條路也許更值得我嚮往，
因為它荒草叢生，人跡罕至；
不過說到其冷清與荒涼，
兩條路幾乎是一模一樣。

那天早晨兩條路都鋪滿落葉，
落葉上都沒有被踩踏的痕跡。
唉，我把第一條路留給未來！
但我知道人世間阡陌縱橫，
我不知未來能否再回到那裡。

我將會一邊嘆息一邊敘說，
在某個地方，在很久很久以後：
曾有兩條小路在樹林中分手，
我選了一條人跡稀少的行走，
結果後來的一切都截然不同。        
《新罕布夏New Hampshire》
〈金子般的光陰永不停留Nothing Gold Can Stay〉
大自然的新綠珍貴如金，
但金子般的色澤難以保存。
初綻的新芽宛若嬌花，
但花開花謝只在一剎那。
隨之嫩芽便長成綠葉，
樂園也陷入悲涼悽惻。
清晨轉眼就變成白晝，
金子般的光陰永不停留。
〈在一座荒棄的墓園In a Disused Graveyard〉
生者愛踏著荒草而來，
來讀山坡上這些碑；
墓園仍吸引活著的遊客，
卻再也不能把死者吸引。

墓碑上的韻文千篇一律：
「今日來此的活著的人們，
讀完碑文又離去的人們
明天將來這裡長眠安息。」

對死亡如此有把握的碑文
卻禁不住一直暗暗留心
怎麼沒有死者來的跡象。
畏縮什麼呢，活著的人？

這樣回答也許不乏機敏──
告訴墓碑人們憎惡死亡，
從今以後永遠不再死去。
我想墓碑會相信這彌天大謊。    
《小河西流West-running Brook》
〈忠誠Devotion〉
此心想不出還有何忠誠
堪比海岸對大海的忠貞──
守著那始終如一的曲線，
數著那永遠重複的濤聲。
〈曾被擊倒Lodged〉
雨曾經對風說：
「你去風狂我來雨驟。」
於是它們襲擊花壇，
於是花兒紛紛低頭，
雖未死去，但被擊倒。
我了解花兒當時的感受。
〈玫瑰家族The Rose Family〉
玫瑰就是玫瑰，
而且始終是玫瑰。
但如今有理論說
蘋果也是玫瑰，
梨也是玫瑰，所以
我想梅子也是玫瑰。
只有上天知道
還會證明什麼是玫瑰。
你當然是一朵玫瑰──
但卻是永遠的玫瑰。

♦我看不出有何理由要回頭返程，
　也不知那些此刻還惦念我的友人，
　那些想知我是否記得他們的朋友，
　為何不沿我足跡動身，把我趕上。

　他們將發現我沒變，我還是自己──
　只是更堅信我思索的一切是真理。
♦她那麼真切的感覺到美，
　從地之褪色，從天之陰沈，
　從樹之孤單，從林之荒廢。
♦我並非昨天才學會領悟
　但告訴她這點也於事無補
♦既無愛心也無仇恨
♦你是因不認得我而無言，
　還是因認得我而噤聲？
♦人都注定孤單
♦人類一起工作，
　不管他們是獨自還是在一起幹活。
♦事過境遷，今非昔比
♦如今也逃走，或者死者；
　除我之外
　(如今這對你也不是悲哀！)
♦但那是很久以前──
　彷彿已過了很久──
♦我知道我為你高興，
　也為我自己高興。
♦瞧！凡事都有個收場。
♦唉，識時知趣的順水行舟，
　體體面面的服從理智，
　不管是愛情或季節到頭，
　都聽從天命，接受現實，
　不知這樣做在世人心中
　何時才不被看成一種叛逆？
♦我就想讓他聽見，他遲早都會聽見。
♦我知道那是種什麼感覺，
　當你想到該說的話卻為時太晚。
♦但自己的過去卻沒有什麼值得自豪，
　自己的將來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所以他永遠都不會有任何變化。
♦家就是你不得不進去的時候，
　他們不得不讓你進去的地方。
♦但我認為我或許能夠學習，
　只是不知怎樣才能學會。
♦與女人一起生活，男人就得讓步。
♦一個人一旦病入膏肓，
　他就孤獨了，而且死了更孤獨。
　親友們裝模作樣的去一趟墓地，
　但人沒入土，他們的心早飛了，
　一個個巴不得儘快回到活人堆中，
　去做他們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
　世道就這麼壞。
♦奇怪的是這種無知如今卻大行其道。
　如果有朝一日這世界上由武力
　佔上風，我也不會為此感到驚奇。
♦因為，啊，為什麼要拋棄一個信仰，
　僅僅因為它不再顯得真實。
　只要持久的堅信，毫不懷疑，
　它又會變真實，因為事情就是這樣。
　我們以為親眼目睹的生活中的變化，
　大多因為世人對真理時信時疑。
♦別在乎別人說什麼，那是種生活方式，
　只索取大自然願意給予的東西，
　不用犁杖釘札耙去強迫大自然給予。
♦我不太會表露自己的感情
　有時候我甚至沒法清楚地知道
　我是高興還是難過，或別的感受。

　心裡只剩下一種像聲音的東西，
　它似乎是要告訴我該怎樣去感覺，
　而要是我不完全犯病也會感覺。
♦但我需要的不是藥──
　我需要的是休息──你看我都說了──
　不想再做
　那些似乎永遠都做不完的雜事。
♦按理說，我不該有這麼多事
　壓在肩上，但看來沒有別的辦法。
♦要穩步發展就應該這麼幹，
　他說最好的出路都是走出來的。
　我贊成他的說法，要不然我自己
　就只能看到走路而看不到出路──
　這至少是為我──而且他們會相信。
♦雖說這種比較沒多少意義，
　(但是男人女人仍然會進行比較。)
♦他們啥也不在乎！
♦我不知他們姓什名誰，更不知
　他們的品行，
　不過我並不怕他們，只要他們
　不怕我──
♦我愛胡思亂想，這是家族遺傳。
♦你不可能了解
　在那種狀態時的意向和需要。
♦我想他們也盡了力。
♦我快活了一陣子──但現在難說了。
　不知為什麼，變化像藥方一樣失敗。
♦這已幫不了我的忙──
　但他想不到，
　而我又不會求他──太沒把握了。
♦我想我不得不忍受現在這種生活，
　別人都得忍受，幹嘛我不能忍呢？
　我差點兒想我是否能像你一樣，
　丟開一切到外面去住一陣子──
♦我從沒有勇氣去冒那種風險。
♦你在耽誤我幹活，
　但重要的是我需要有點兒耽誤。
　要幹的活夠多了──永遠都幹不完；
　耽擱就耽擱吧。你所能做的錯事
　也就是讓我稍稍多耽擱一點兒。
　反正我永遠也追不上。
♦我真不想讓你走，除非你非走不可。
♦因為我已經採摘了太多的
　蘋果，我已非常厭倦
　我曾期望的豐收。
♦彷彿一錢不值。
♦努力去追根溯本，探究過去，
　從中獲得某種不平凡的東西。
♦你覺得雨會使眼睛失去熱情嗎？
♦我想我們都瘋了。
♦這很重要，但你並不這樣想。
♦別催我，
　不然我沒法用心去聽那些聲音。
♦我看不出你怎麼能不允許我說。
♦你難道不覺得我們有時過分看重
　這古老的血緣？
♦他像任何人。
♦假如我沒出事，一切仍如以往。
♦須知我們賴以生者即賴以死者。
♦你是在準備去做一件蠢事。
♦我感到不安：你對我說出一切了嗎？
　你還有所隱瞞，那可和撒謊一樣。
　對我，你應該毫不隱瞞。
♦這對孩子不公平，但也沒有辦法，
　因為幹一行就得有幹一行的樣子。
♦你喲！你是心之欲望。
♦除了我自己，誰還會關心
　我的需要呢？
♦因為我幾乎不知是什麼在使我不安。
♦我覺得這是一種不光彩的欺詐。
♦他歷來都不謹慎。
♦我不是對手──也不想假裝是──
♦我若動過此念也不願讓他們知道。
♦因任何東西都得經過市場的檢驗。
♦阻止他記憶的是他的年齡。
♦夜有它的聲音，很熟悉，很平常，
　像林濤呼嘯樹枝斷裂的聲音，
　但最像是猛敲一個木箱的聲音。
♦辦法總會有的。
♦我們無法等到答案。
♦我們看到了行善要擔的風險，
　但儘管做這件善事也許會有害，
　我們卻不敢不盡力去做。
♦我們想知道結果。那為何後來
　不再提起？是因為我們忙其他事情。
♦我記不得──你記得嗎？──
♦我們愛所愛之事物是因其真相。
♦一個人不該非要這般掛念
♦我們因為一件事情
　總會感到過分快活

　就像為另一件事情過分悲傷──
　因為鳥兒心裡只想著
　牠們彼此，只想著牠們自己，
　只想著築巢或棄窩。
♦我不喜歡他離去時的那種神情。
　那種笑容！那絕不是出自高興。
♦微弱，更弱，消失──到此為止。
　不再有指望了。於是他們都轉身
　去忙各自的事，因為他們不是死者。
♦那看上去真足以令人絕望──
♦我將宣布要去某個地方，
　我將作出不顧後果的選擇。
　我將沒有太多的話要說，
　但我將會離去。
♦他心中已
　永遠放棄了再被人接納的希望。
♦心靈之堅強與體魄之健壯應該相襯。
♦我不願讓自己去適應從熱到冷或
　從冷到熱、從濕到乾或從乾到濕、
　從窮到富或從富到窮的變化。
♦我甘願發生在我周圍的每一件
　事物中忍受我非忍受不可的痛苦。
　我不會缺少使我保持清醒的痛苦。
♦那怕這是地獄，我也不會出去。
♦我以為他們不會也
　不可能更好。然而他們確實更好。
♦關於這裡的人我不知該說什麼。
♦我們因沒有理由感到痛苦悲傷，
　而獲得我們能獲得的一點悲苦。

　不過這不是痛苦，只是憂鬱症。
♦──關於
　我們在無垠宇宙中所處的位置。
　多麼關心那無邊無際的冥冥世界！
♦我並非歷來如此，是後來發現的。
♦對改造這個世界上的人們
　我從不曾有過令人滿意的想法
♦我倒想問問，難道一個人無權
　考慮這些冥冥中注定的影響力？
♦要是對每個人所犯下的小小過失，
　我們都毫不留情的逐一清算，
　要不了多久我們都會形單影隻，
　因為要互相交往就得互相寬恕。
♦任何進一步的解釋對她都是白費，
　或他曾試圖這麼認為以避免出錯。
　她會忘掉這件事，她幾乎也忘了。
♦任何象徵對不同
　時代的不同人會具有同樣的意義。
♦這種含義模糊不清也無關緊要。
♦他只是突然消失──
　一時間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只要不惡語傷人，你幾乎可以對
　別人說任何話，你會得到答覆的。
♦我現在這條命完全是撿來的，
　我喜歡誰就可以為誰消耗這一生。
♦我迄今還沒有學會敞開心扉，
　而且我沒這種願望，也沒有必要，
　這我能意識到。

　但從來沒有任何事情告訴過我
　說我有必要學會向別人敞開心扉。
♦深謀遠慮的悲痛不會看不起幫助。
♦他想公平行事，他不得不考慮。
♦人死之後
　和葬禮之間的時間總是很緊迫。
♦使我抑鬱的心情
　為之一振
　並從我懊悔的一天中
　挽回了一部分。
♦但我還有好多諾言要履行，
　安歇前還須走漫長的路程。
♦見過一回，那也算幸運。
♦不是要把我們的旅程永遠阻攔，
　而只是要問我們認為自己是誰，

　為何總是堅持走我們自己的路。
♦它知道任何阻礙都會徒勞無功，
　因為我們不可能偏離最終目標，
　這目標早已深深藏在我們心中，
　那怕我們不得不追到天涯海角。
♦厭倦了漫無目的的在一處打轉，
　我們義無反顧的駛向新的空間。
♦我憂慮著內心的風雲變幻。
♦不想解釋我為何垂下目光。
♦它宣稱時間沒錯，但也不正確。
　我已經熟悉這黑夜，熟悉黑夜。
♦其實生存永遠在遠逝，
　它嚴肅而悲傷的奔流而去，
　用空虛去填充那深不可測的空虛。
　它在我們身邊的這條小河裡流逝，
　在一陣短促的恐慌中分開我們。
　它在我們之上之間和我們一起流逝。
　它是時間、力量、聲音、光明、
　生命和愛──
　甚至是流逝或非物質的物質；

　這道宇宙間的死亡的大瀑布
　消耗成虛無──而且不可抗拒，
　除非是憑它自身的某種神奇抵抗，
　不是憑偏向一邊，而是憑向後，
　彷彿它心中感到惋惜，神聖的惋惜。
　它自己具有這種逆流而行的力量，
　所以這大瀑布跌落時通常都會
　舉起一點什麼，托起一點什麼。
　我們生命的跌落托起時鐘。
　這條小河的跌落托起我們的生命。
　太陽的跌落托起這條小河。
　而且肯定有某種東西托起太陽。
♦於是真理被確立並被證明，
　儘管被矇昧和疑惑所包圍──
　儘管被一個疑惑的世界包圍。
♦要學會忍耐並學會向前看，
　有些事我們只能聽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