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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小妖魔市.jpg

【書名】小妖魔市:克里斯提娜.羅賽蒂詩選Goblin Market and Other Poems

【作者】克里斯提娜.羅賽蒂Christina Rossetti

【譯者】枚綠金

【出版社】逗點

【ISBN】9789869035866

【佳句】

〈「光彩而又滿載悲傷」〉
美,細心溫柔,虛耗而終,係因傷悲哀愁
今日如此,明日,哀切於汝何所為?
美,細心溫柔,更復何有?
一個盼望,有所透露。

美,細心溫柔,將莫大喜樂持守
於天家的樂土,越過死亡與大海
再無變遷或死滅,再無
鹽鹹的海岸
〈莎孚〉
我在黎明嘆息,嘆息
無趣的一天正在過去,
我在夜晚嘆息,嘆息
夜晚使人睡去。
喔!死去可能遠遠勝於永遠這麼哀輓嘆息
在死亡的無夢睡眠中
無意識,遠勝於無人為我哭泣,
不再感到沉重,
忘掉了遺忘,
不再忙於苦痛、憂煩與悲愁,
進入無盡的長夜沒有天明。
生時無人愛,死時無人曉,
無人哭悼隨侍,孑然一身!
〈生命的多種對照平行〉
此後不會在墓的這一側,
河的此岸,
以這裡的穀為糧,
永不再,──

即使時間的河持續流向,流向,
窄而無聲,那河,
即使穀物結穗飽實,低垂,
恆常,──

永不絕望,時而累癱,時感懊悔
但,永不回頭!絕不戀棧!
癱軟依然追趕,疲累依舊追趕,
持續恆常。
〈記得(十四行詩)〉
記得我,當我離去,
到遠地靜悄安寧處,
到時候,你不再能握我手
我也不會半留不走。
記得我,當我不再日復一日,
聽你對我說未來計劃:
只是記得,你曉得,
屆時已晚,──再商量什麼,又或禱求。
若你暫時忘了我,
之後又記得,別傷心:
黑暗及腐敗,或許
在我不少念頭留下痕跡,
你忘了也好,微笑
遠好過你記得,而為此感傷。
〈美俗世界頹墮……〉
你告訴我,這世界很美,雖然
經歷了伊甸園的墮落;我不該
轉向墳墓,不該讓我的精神
渴求長久的黑夜般寧靜。
難道我蒙蔽自己的雙眼不看光,
又讓悲傷導致耳聾,使精神無從判斷?
當我燃燒時,我怎能安靜?
誰可以給我安慰?──仔細聽好我的權利。
對於內心軟弱有病的人要有耐心,
溫柔地包紮受傷的病人,
安慰悲傷淚眼致盲的人,送他們好走:──
雖然我沒有選到比較好的那部分,事實上
卻又落入另一種說不出的苦,
會不會是我們愛這俗界太多?──
〈一個研究(一個靈)〉
她像一個雕像挺拔矗立
像埃及艷后穩住自己的
權力抵抗羅馬軍隊入侵
掌心感到扭絞的壓擰。
目光面容對準死亡之地
昏暗的表面有著光明的領域;
她的雙足穩穩牢牢踩在土地上,
完全沒有因為沙而有所動搖
她像屹立黑夜裡的鷹
精明的鷹隼無畏暴風雨亂流;
她獨自站立,神奇地像死亡般蒼白無血色
她很有耐心地挺立,內力警覺不示弱,
即使體力衰弱也不入睡,
她的面容意志力完全抵抗強光。
〈這世界(十四行詩)〉
日間,她以柔軟姿態及觸感,加上極端漂亮外貌,追求我:
到了夜晚,月亮使她變化:
變得令人憎恨,患穢濁痲瘋,
髮叢有不易察覺的蛇陣蠢蠢滑動。
白天,她以戶外空氣,無限取用的
香花熟果,追求我:
一到夜裡,她是個對我猙獰的
怪物,無礙,也無敬禱崇拜。
日日,她以謊言裝出挺拔姿態:
夜夜,她裸露真理可怖的真實,
有凸進霸凌的雙角,也有爪趾鷹鉤的雙手。
這真的是我該賣給靈魂的朋友?
我該把生命青春交給她?一逕信賴她,
直到雙足屈辱地踏在地獄之域?
〈休憩(十四行詩)〉
哪,大地沉沉的覆蓋在她的眼上
把她的雙眼緊閉不再疲憊的望呀望,大地;
密密的合攏在她周遭;沒有多餘的空間給歡笑聲
也沒有空間給嘆息聲。
她沒有不同的問題,也沒有不同的回應,
只是噤聲在圍繞祝福的飢餓裡,
短少食糧般匱缺所有出生以來的各種攪擾;
幾乎像天堂一樣的悠靜景致
闇黑無比清明,比正午更澄淨,
無聲中比歌更動聽的樂音;
甚至她的心跳也停止:
直到永恆的早晨來臨
她的休憩無始也無終,只是一直在;
當她醒時不會覺得過了很長時間。
〈中晚年──雙倍十四行詩的十四行:第七首〉
愛並牢記;這樣很好。
愛並遺忘;這樣不對。
由愛生恨;這是地獄
以及永死加上折磨,正確來說。
你的靈眩暈於愛與憂,該提振心緒;
無人能明白、能說清你得到的豐盛祝福:
應敲響你婚禮的鐘,而非葬禮的,
讓你的平淡常日以盼望為調味鹽。
愛是目標,愛是方向,
愛是我們永不結束的平行線,
而平行線的完美典範是 主耶穌:
無始之始,一切之源,無終之終,永恆為終。
全因祂有天主之心而充足
足以完整所有人的心,──沒錯,你的我的心。
〈內隱的生命〉
玫瑰和百合生長其上
她在那兒進入最長的睡眠不做夢。
我們看著她隱藏的臉
沒有陰影沒有刺眼
光芒:她的生命有如湍流
無聲,卻保持速度往前奔流
入海;許多靈,以及靈的
光彩競相往前滑行
使波紋斑斕。
她看不到,但曉得;她觸不到,
卻感覺得出:她聽不到,
卻準確計數流逝時光。
遠方的、近處的平和喜樂;平和喜樂給我們自己還有她:
她的軀體平靜留在神聖之地
她的精神安寧,眾天使在那裡屈膝。
〈(「於是我半昏迷,病得不輕」)〉
於是我半昏迷,病得不輕
通過黑暗時看到很多奇怪的臉
猙獰的怪物看著我,
一個有鰭,向前輕輕的搧過我:
我跟牠吵架也吵不起來:牠開始舔
舔我的手,臉上有可憐我的表情,
同情我,流出人的眼淚:
開始靠近了,又退縮離開。
我聽到自己的加速的心跳,
生與死的搏鬥開始在我內心衝突;
睡眠接下來籠罩我;然而
剛才的牠是真實之物;
當我醒來,太陽高掛,
我只是悲傷哭泣,心裡很清楚,某種
新的生物愛我,其他生物只是將我看輕。
〈歌〉
在我死後,至愛,
別為我唱哀歌;
不必栽植玫瑰於墓前,
也無須種植絲柏為蔭:
祈願你做我墓上青草,
間有陣雨、露水潤活,
記得我──如果你想,
忘了我,若你不想。

我不再看見暗影,
我不再感覺落雨;
我不再聽到夜鶯
持續地唱,宛然痛無止盡:
我將夢也似穿越
不昇不降的暮光,
也許記得,
也許遺忘。
〈迴響〉
在夜的寂默中,來到我身旁
在夢出聲的靜默中,來到我身旁;
來的有你鼓起的紅頰,明淨眼眸
似晴光照亮的溪水粼粼;
回來我身邊,流著淚,
哪,回憶,希望,已逝愛的時光。

喔!窩心的夢,多親密!過於親愛又傷痛,
夢的醒來之地該是在天堂
那裡,滿懷愛的眾光靈招呼相遇,
渴望重逢望了又望的眼
望著低重的門
開啟,只讓進,不讓再出。

在夢多次的夢中,來到我身旁,
即使已處於冰冷的死亡,我能再次感受:
在夢多次的夢中,來到我身旁,使我能
有脈搏予你脈搏,呼吸以呼吸
我們悄聲,倚臥
像從前,我的愛,多久以前!
〈較好的復活〉
我沒有機智、言辭、淚珠;
我的心如硬石
過於麻痺沒有盼望也無淚滴;
左看,右望,我獨居;
舉目遙望,因傷悲而目光渺茫,
看不見永恆之丘。
我的生命不過一片落葉
喔!主耶穌,修復我,讓我活過來!

我的性命就像枯葉,
我的豐收僅餘糟糠;
我的一生空乏短暫,
瑣碎冗贅,在此貧瘠黃昏,
我的生命宛如凍物
不見花苞不見新綠:
但,它將甦醒──春的生機;
喔!主耶穌,使我隨彌復活更新!

我的性命像個破碗,
像一只破碗盛不住。
無法為我的靈,盛一滴水,
無法在徹骨寒中留住一絲暖;
把這死滅的性命丟到火裡吧!
熔化,重新模塑,最終成為一只
為祂,我的君主所用的杯盞:
喔!主耶穌,喝由我所做成的杯盞。
〈「一足在海,一足在岸」〉
「喔,告訴我一遍又一遍
為明白起見,再對我說第三遍,
當我們對這疲累的白日道別
道別的我們何時再見。」

「當風之花在海上盛開
魚群在平原瀏浮飄移,
此時我們對疲累白日道別,
道別的我們屆時即將再見。」

「那,分離前告訴我至少一遍,
為何痛苦道別的我們必得分離?
若,花朵盛開海上是你的條件,
噢,我們將永不能再見。

我的雙頰比玫瑰白,
我的淚水比海鹹,
我的心結成一團冰
倘若我們永不再見。」

「喔,哭泣或大笑隨你,但求莫擾我心,
或生或死,一切莫非徒勞
生命只是徒勞,只因我們必然分離,
既分離,是不可能再相遇

除非風之花在海上盛開
除非魚群在平原瀏浮飄移;
玫瑰中的蒼白玫瑰,別攪擾我心,
妳使人心碎的心使我又傷心一遍。」
〈中途夢土〉
冥河哭泣之地
波濤洶湧往深處去
她像因囚迷咒入睡:
別吵她,
她被一顆星引導,
她從遠遠的地方來,
找尋眾靈,
這是她欣然接受的命運。

黎明玫瑰色早晨,
她在一片廣闊玉米田中離開
來到冷冷的暮光,以及
諸水泉之地。
睡眠,彷彿隔層紗,
她看到天色蒼白,
聽到夜鶯
悲哀地唱。

休息,休息,完全休息
眉眼胸膛悉數聽令休息;
她的臉朝西,
紫色境域。
她看不到穀粒
在山坵平原成熟;
她感覺不到雨
在手上滴。

休息,休息,永遠地休息
在玫瑰叢滿佈的海岸;
休息,內心真正休息。
時間停住:
沒有一種痛能夠將她擾醒
沒有一種朝曙能打斷這個夜,
直到最終將至的喜樂降臨
來取代她的完整寧靜。
〈「空茫詭迷之音」〉
全無回應
對風的嘆息無回應
風說著,或預言式預告。
將止息,不停息
漸歇,擴大迴響
抱怨,嗡轟
哨鳴,呻吟
始而復始,
結束,重來一次
暗示,反複低勸
拉長距離、放慢,或飛離──
而我們無所回應,
無論生者,或性命將盡者,
對風的嘆息。

你想告訴我們什麼?
音調多變的風哪!
有何足以教導我們?
喔,下沈,腫脹,
那種荒涼廢棄的風的呻吟?
一次又一次
教導又訓示,
從沒有,啊!從未能
使我們更有智慧──
最早起的人
捕風捉影找不到意義,
最晚起的人,傾聽、留意
拾遺,卻沒能收集到落穗,
拾任何智慧之寶的珍藏,
而世界自顧自地變暗:──
無論生者,或性命將盡者,
活在痛苦中,或逸樂中人,
我們無所回應,
對那一語不發飛逝的
風的嘆息。
〈匯流〉
一如河流尋找大海
遠比它們自己還深,
我的靈追尋禰
遠遠地:
一如不斷流的許多河
單獨在自己河道呻吟
我也低吟憂傷
孤單一人。

一如纖柔玫瑰
只向和煦熱力
開展自己,
寬延且舒展:
我的心也向禰
全然呈現
我向禰
全然地。

一如晨露純淨自由
向著太陽呼展大氣,
我的精神跟著禰
遠遠不及:
一如露水不曾
在大地的草茵容顏留下痕跡
我,也從不留痕
於禰的面容。

河流明白它的最終去向
露滴也消失有方,
陽光使玫瑰欣喜
她花開正當時:
而我也將,於獨自憂傷後,
在終點找到禰?
憂傷全過去,
終於找到禰?
〈途中〉
生命之流朝向死亡;我們無法阻攔
逃無可逃的波湧:
生命朝向死亡推進,一似江河
終將來到無可迴避的汪洋。

  ───────

奇特的妳是異地,為何妳非我母親?
妳偷走我的心,又粉碎了它;
或許我能喚妳的兒子們「我兄弟」,
稱呼妳的女兒們「親姐妹」;
就此躺在妳的,而非別的膝上,
死於妳雙足旁。

再會了,愛的土地,義大利,
可比天堂姐妹般的這片樂土:
我以親身雙足踏上這土地,
親眼看到妳;
我記得妳,妳忘記我,
我記得妳。

願主祝福這溫暖我心的土地,
這鼓舞人心的和煦氣候,
不假修飾,古道熱腸的面容,
還有悅耳動聽的語言:
收下我的心,最真摯柔軟的部分,
親愛的土地,也收下我的淚。

  ───────

男人工作,思索,女人用心感受:
也就是這樣,(因為我是女人,我)
也就是這樣,我可以寬懷接受死亡
停止無力的狂熱,
停止期望,停止恐懼,
停止種種無望的渴慕,
停止所有世俗界的痛苦,
平靜地置身於逝者當中。

本來非我所有,為何仍要
殷殷覓覓而遍尋不著?
有說不出的哀傷的世界,美俗,
使人窮精竭慮,徒耗光陰。
該說的,前人都已經說過,
該做的,我們也已經完成:
太陽底下沒有鮮事
逝者之中確有平和寧靜。
〈柳蔭下〉
柳蔭下閒坐
水落湍流有聲
好點子奇想接連予我慰藉
一些真實,一些虛妄

把心意寄託在一個
從未實現的希望,
此中人最後像向日花
太陽盛亮得像鏡子。

把意志投入突發奇想
無論情況都堅持到底
沈沒也好,浮泳也好,都逢難
不管對準或失準

世事之虛空盈了又虧,
我們只是空耗唇舌,氣力,
惟有愛不虧也不虛空
愛只是勝過死亡,比死亡更久長

一隻歌唱的雲雀飛向天空
畫圈翱翔中全力歌唱
牠唱,一躍而上幾乎消失
而後又下降

一瞬間像光照耀眼
眩目閃亮中循軌道向上高歌
並沒有超過先前高飛最遠的雲雀
收起歌唱,安靜地飛回

盤旋簇擁著鳥鳴旋律
迴盪空中久久不去
無言歌唱出牠們的心滿意足無所求,
牠們的青春、喜樂與愛

喔,銀色的垂柳樹啊!
無數細葉輕顫
在這春日粼粼溪澗
難道只為予我綠蔭

此時春日初始白日匆匆
冬日已過
鳥兒各自振翅
晴空中悠浮乘風;

此時夏日新至清柔和暢
陽光穿透氣層
雲朵紛紛移開
眾鳥轉鳴無處不在

你在世上無其它意義
僅是這般予我綠蔭
細軟枝條柔順向下彎滑
喔!垂柳樹?

你有無數抖動的細葉伸展
使我與驕陽皆困惑,
而我流連苔茵綠地
半數任務沒完成

我未完成的,本該完成的,
以全力以赴的氣力
因為長日一盡,徘徊的日光消隱
事無可成的夜就要來臨

這一日在逐漸退去
漸漸逝去無蹤
日間所有的可能消失
為無所依憑的夜所取代

垂柳搖頭
把影子伸得更長;
西天緋霞,落日燻豔通紅
夕曲,群鳥已唱

風慢慢穿過柳葉中緩緩嘆息,
這一騷動引起呻吟
世界緩緩吐出呢喃,像悲嘆;
之後,我感到孤單。

我起身離開,覺著寒意
邊走邊打哆嗦
邊顫抖邊納悶,至今依然納悶,
那垂柳可還說了什麼;

那銀色垂柳樹
全部的長葉都在顫抖,
在春日溪泉旁
花了一整天為我遮蔭。
〈秘名仕女──十四行之十四行〉
2
「淨界晚禱時刻,無邪淨心回念親愛的朋友。」──但丁
「我又回到初次見妳的那一刻。」──佩脫拉克

果真能記得你初見我那一天,
第一時辰第一瞬間,該有多好!
說不上來季節晴明或微暗
可能是夏暑也可能是冬景
就這麼任它溜逝未加註記
當時毫無眼力也無法預見
我的樹將長新芽,我卻遲頓未留意
許多許多年,五月不開花
只求能記得這特殊日子
我讓它發生卻消失
像一簇無蹤無跡消溶的雪
它看似意義不大,其實留得太深;
倘若此刻能憶起那輕觸,
第一次攜手的輕觸──誰能預料到!
10
「將有更佳軌道,更好的星辰。」──但丁
「生命飛逝,不稍駐留。」──佩脫拉克

光陰瞬換,希望減弱,每日振翅難再高飛的生活,唉疲憊;
死亡緊追生命幾乎就要趕上;
信仰堅持同步與二者齊奔,迫切更顯提神,
超越所有,使一切發光,
不在意塵世,而始終能歌讚祈禱;
愛,在最前面領軍,提挈詠頌,
祈求靈恩、稱謝領受的恩典。
不曾抱怨日與夜帶來的煩與苦。
生命在減少;倦了的期待之上,
愛束起雙翼,人們較少意識到悸動,
這時,親愛的朋友,平靜地入睡吧:
至少小睡,老年與憂傷稍停,
小睡一會兒,生命煥然一新的生活消除痛失
毀敗與死亡,一切莫非是愛。
12
「愛,在我的心靈中發聲牽引。」──但丁
「愛,在我這位心上仕女的綺容可見。」──佩脫拉克

若有其它任何人能替代我
能讓你歡喜,(你的悲傷使我心傷)
別認為我會怪你,而要相信
我勸你接受更好的恩典
那比我更機智伶俐,更使你悅意的面容;
是啊!既然你將收穫豐富,也會使我得益良多,想想,
我亦得著冠冕,當我織就這些新娘頭冠
從容地踏著婚禮新娘的舞步。
全因為,倘若從未愛過你,我可能
怨懟懷恨以之痛快;
但,我既已以真心贈你
你的快樂即是我的喜悅,你的權力即是我的。
榮譽可敬的你的自由,使我自由,
你有人為伴,我就不孤單。
14
「主的意志使我們心寧靈適。」──但丁
「單相思,朝思暮想,髮色已改。」──佩脫拉克

韶華已逝,妍顏不再,如若
此一神貧望主的面容曾留佇美,
韶華已逝,妍顏不再,至福可否存留?
我不再於髮間繫玫瑰,
那只會使不再姣豔的雙頰赧卻──
玫瑰留給韶華──他們配得戴上,儘管花兒帶刺
我已不再處處找尋盛開的花
只取常日同在和玉米一齊飛揚的花
韶華已逝,妍顏不再,存留的有?
孤挺花般的心即使多舛,仍渴慕不息,
安靜不語的心悄悄愛慕,仰望無懈;
唱自己的歌的那顆心已靜默。
促成夏日清晨的是韶華和美;
愛既已沉寂,將不再能引吭。
〈生的線頭〉
1
大地的靜默聲並不回應
大地的波濤聲並不回應
給我的訊息和意義只有:──
無羈無絆,不牽不掛的是我們大地大海,
妳也該如此保守無瑕的
內在孤獨:我們不牽絆妳;
但是,在妳自加鍊鎖的綑綁中,誰會釋放妳?
誰會觸動你的心,拉起妳的手?──
是的,我有時昂傲有時膽怯,
也有時記得從前,
周遭人和我一樣較不冷漠
容易就近有朋友相伴。
想著彩虹末端必然有某處藏金,
當時懷抱很大希望,生命力一點也不弱。
2
是我正囚困自己。環繞我的
一切盡是自由晴朗寬心無憂:
陽光親吻的群樹
蔭涼處,鳥鳴輕快悠哉
風也發出各種呢喃;
哪裡有蜜蜂勤覓,哪裡也就有蜜;
蜂的鳴音,鳥的啾囀,各種聲響莫非
音樂,而當眾聲皆寂,又全然是另一種樂音。
我凝望這些歡快的自然群,
微笑不多久,接著又嘆息,
我想:為什麼不能與你們同樂,就此心滿意足?
不過,很快地又把這幻想拋開:
我,實非由我所擁有或正從事地活所定義;
而是源於本質,才有此刻的我,從前我至今我,直到復活後的永遠。
3
因此,將我自身予以使用或浪擲耗費都可能。
自身是我所持守的僅有,可留可棄可奉獻;
是我每日實存保,可擁有的唯一。
時間的篩子無法將我自身篩走。
永遠實存的自身,在每月每季
漸漸智慧圓融,具有癒合能力;
我自身,直到死亡揮起鐮刀;
依然屬己的自身,當眾聖徒從墳墓起來歌頌復活,
我也君主般呈向我的至高君主。
把自身小我,呈向為我犧牲的祂;
祂為我犧牲予我救贖,召喚我唱,
唱一首甘美的新歌,歌頌贖後的真自由。
祂召喚我唱:哪,死亡,我並不感到痛苦,你奈我何?
又唱,哪,墳墓埋入,你這可算哪門子勝利?

♦愛!愛!遠強過憎恨,
 比恨更持久,更有藝術,
 啊!諸神祝願的愛,回來!回來!
 好使諸欲必燃之火,更成明焰。
♦但我只是徒勞,影子般徒勞,
 積成心累,完全徒勞。
♦我也想安靜,真的安靜,
 就在這裡暫時居住一下,
 我已經漂泊了那麼遠,
 承受我的痛苦,一直到,愛轉向我,
 可憐我,我的愛回來。
 他的腳印留下了煙熏使人窒息的痕跡,
 他離開的軌道仍燃燒烈焰。
 喔!回來吧!神聖的痛苦,
 飽沃我,使完全屬於你!
♦各界各種風都哀嘆,
 美好生命瀕朽臨滅。
♦是從苦毒的夢覺醒,
 夢中多麼清爽愉快;
 是從有毒的甘泉汲水,
 多麼沁甜的溪流!
♦我在此獨坐,
 淚眼至盲;也不難過,
 全為眼前已無一值得留戀處,
 既然原先的樂土早已失去。
♦這樣也好,卻不是最理想;
 很親密,卻不是最親密。
♦月一樣美,光一樣喜樂,
 不因等待而蒼白,不因傷悲而昏淡,
 不是現今青春不再的她,而是從前,彼時希望照得正明亮;
 不是此時的她,而是她所持續保持的他的夢境。
♦你的歸返多麼短暫,
 待再返之前,又是多麼漫長,
 歡言樂聚之再次,總是遠望期待而罕至。
♦真愛其實不分你我,
 區分開來則剝奪了愛的自由。
 合一的是二者,兩人在愛裡合一。
 深厚的愛並不區分「你中的非我」;
 兩人深厚的愛同有強度及深度,
 你我合有使我們完整為一的愛。
♦愛不例外,被愛者也能愛人。
♦愛,使我對未來有欣喜的懷想。
♦喔!我的心心相印的另一顆心,你之於我
 遠比我自己來得重要
♦一朝今日,一旦明日,世俗界似無盡日
♦我的言語勇敢,心卻怯弱。
♦妒忌確實殘忍,將人埋入,好比墳墓。
♦死亡的力量雖大,愛的力量何嘗不然。
♦我對你的愛是一生全部並非一陣熱息
♦是睡是醒(我不清楚)
 叢林中我究竟迷了路沒有
♦小心翼翼的走著:
 像害怕受壓迫的人,
 隨時擔心死亡、傷害、或飢餓相逼。

 每一種痛楚,失敗的痛苦,被打敗的生命
 就在此時逼我正是再三;
 轉換成使我所有力量麻痹癱瘓的渴望,
 我原本平靜的內心轉而掙扎拉鋸,
 自我尖仞自我,毫不留情。

 美得陶醉的景象卻使我絕望,
 挑起我的憤怒──因為它單純的內容,
 使我一路走來非常孤單,
 原本的已憂煩,又更添愁慮
 使我的杯滿溢,又使我空無一物,一無所有:

 對曾是曾有的,向我清楚顯示其虛妄,
 對一般心智以為不可能的將來,也給我明證,堅助信念與盼望;
 使我的貧乏更加荒蕪,
 使我命運愈顯空白,我的份空缺。
 因其中有大喜樂,使我愈感傷悲。

 於是我坐下來:該走去哪?
 於是我閉上眼:去哪聽啥?去哪看啥?

 唉,摀不住自己的耳,
 也擋不住歡欣音浪,
 或近或遠,樂在其中的交談。

 再無意願的我,退縮,仍然聽到,
 (是睡是醒,我不清楚)
 最後,樂聲音變高了
 鳥不再和鳴
 所有的風一有動靜都嘆息

 向各方滴淌的水流似乎在哭泣
 泉湧引啜,噴泉時發出哽咽聲
 某個瀑布在縱躍而下時高聲哭喊
 一氣呵成陡降飛落
 遠在上端的成群雲雷,亦齊轟震響

 多麼一致、共鳴的哀嘆悲憂!
 我寧願不想感覺、不想聽到;
 不分遠近,只充斥痛苦與焦慮;
 所有受造物都為
 無所不在的苦難恐懼而呻吟低吼,

 在滅亡的悲慘之際不停顫抖:
 我心生抗拒和反感,與光明對立,
 我窮究宇宙,探索天地
 只聚攏更多怒氣與悲情,
 我的雷霆怒氣是黑夜接著黑夜不斷。

 啊!怎知怨怒仇苦,空有滿腔
 無力感,全都可恨,也只全是恨!
 踢來踢去,在門栓前跌斷受傷。
 是逃無可逃命運!
 再怎麼搖撼,也撼不動囚牢大門。

 痛苦更痛苦,深入又深入
 從內心深處我說出心裡的話
 我的力量只是虛弱本身,我的心是一團火
 不想哭的雙眼也不想睡,
 上下求索,輾轉難眠;

 我這裡的眼,嚴格說來,是我反叛的靈,
 肉軀雙眼其實禁閉著,處在黑暗中:
 我只是隨機任何一樣東西,我無任何標記,
 急速競前,毫無目標
 漂浮在生之海,無方舟可避難。

 比鉛本身更沉重,
 我的外在內在都被黑暗壓垮。
 只有憤怒狂潮激盪。
 而後悲慘無助的哀號
 兇猛而任意地衝擊腦門。

 既然我的呼吸只是嘆息,為什麼我要呼吸?
 既然我的呼吸是這麼的痛,為什麼我要活著?
 沒有人回答得了的為什麼,實在是沉重的功課!──
 話說回來,為什麼我要死?
 既然活著沒有希望,死後也沒有盼望?
♦我所記得的歡樂,已經成為過去;
 我正感覺到痛苦,不停不停的流過;
 就這樣,世上的一切正在逝去,我也是:
 所有不能持久的人事物,
 只是變得更為熟悉,也註定死滅。

 熟悉,因為已經出生很久,習慣訓練了我們
 不去打破慣性,而是彎腰妥協:
 連哀悼也變得很自然──對我們哀悼者而言。
 預期將會有個結束,
 但是那永不結束的狀況,究竟誰,有能力面對?

 成熟的果實在枝幹上搖搖欲墜,
 沒有錯,它們緊緊抓住而且顫抖搖晃,直到掉落
 而我亦顫抖,牢牢的抓住,直到生命結束;又將如何
 面對永恆的現在?
 沒有出聲也不會死亡,沒有開端也沒有停止,

 沒有懺悔沒有希望沒有恐懼
 沒有可能沒有別種可能沒有替代方案
 沒有使我們生活著的
 從夜晚到清晨的此地,作為人的每日負擔,
 沒有承諾,即使並沒有任何禮物可贈人。
♦憤怒轉為絕望,絕望
 轉為自憐還有疲累,
 像悶燒的火團帶著渴望,
 也許還會再燒多一點,
 少一點有可能熄滅或變成白色的超大熱團

♦那些都是不相干的、多餘、浮淺瑣碎、不真實的。詩才是最重要的。
♦每當你把目光盡情投注於美的事物,你的心智也隨即告訴你,美是虛榮、浮華,美很快消失。死亡、遺忘、安息像潮水般湧動暗黑的波濤,環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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