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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青苔不會消失:附著在土地上既邊緣又無人問津的一群人

【作者】袁凌

【出版社】時報出版

【ISBN】9789571370682

【佳句】

♦他喜歡跟自己過不去,那身精奇的骨骼突出在這世界就是格格不入,找不到一個舒服的位置。
♦青苔不會消失,只要世上還有,最後一個窮人。
♦窮人不清,他就不能平靜。
♦他的身上,帶著一種奇絕的倔強。
♦也許這些都沒有什麼值得苛責,畢竟這就是現實,就是生活。
♦現代社會還少的了空談和宣示嗎?哪個見面不是許下比詩更美的承諾?
♦他們如此活著,和我們一樣努力活著。
♦真實的世界不是只有偉人強人領導們。
 但在真實世界裡,即使無人注意,這些人一如青苔,不會消失。
♦在童年,外婆這一代的有一層人,她們像是別人生活的背景,已經沒有價值,隨時可以拿掉。但實際上,她們卻比那些在前臺活動的家長和隊長更可靠。像是砌築田地的石坎,長了發黑的青苔,長年沉默,沒有抽枝發芽的風光。但抽掉了它們,田地會即刻崩塌,收成化為烏有。也像是田地本身,孕育了這裡的一切,卻從不發出響動。只有俯伏觸地,才能聽見摩挲泥土的風聲。
 她們不是時代的紀念碑,也搆不上無名英雄。像土地一樣,不反射光線,但質地無可懷疑。她們又是田地中的腳印,收集了汗水與收穫的重量,標明世代生活的路徑。沒有她們,我無從確認真實和方向。
♦作為採訪者,我和同行們接觸生活現場的機會比常人多,幾乎可能成為任意一種生活型態的見證人。但這也意味著,他不是任何一種生活,包括他自己生活的當事人。從到達現場到離開,有限的週期裡,他來不及參與當事人的生活,觸及他們生存的質地,就已經離開,帶走的往往是一些表面的片段。奔波於別人生活現場的同時,他自己的生活不能算是一種扎實的經驗,甚至遠遠比不上一個從事實際執業的普通人。寫出的稿件似乎具有某種意義,卻又像承載它的紙張,逃不過朝生暮死。
♦我知道,看似有某種特權的外表下,我在深處是完全無力的。
♦即使是深度報導,受制於不短不長的週期,和題材領域的變幻,似乎在大集體時代,不斷從一塊生荒地轉移到另一塊地裡,也很難說具有真正的深度。那些從網吧倉促敲擊或者在賓館艱澀成篇的報導中,所謂深度只是一種似是而非的邏輯,人和生活現場充作了邏輯的背景。我和很多同行一樣,以趕場的速度奔波在中國的各個省分裡,很難靜下心來想想自己見證了什麼。對於那些卑微輾轉的生活,我甚至稱不上是一個合格的證人。
♦即使是偶爾取得了轟動的新聞效應,解決了某個具體問題,甚至達成某種制度改良,仍無從改變沉默的背景,一時的效應很快在時光中耗散,沒有存留之物。
♦有時我面對一張歲月親自著手雕刻、沒有省去任何刀工的臉,會想到,這位在底層生活,砌築了社會根基的長輩,明明擁有比我深厚珍貴得多的人世經驗,卻甘於沉默,寄望於我替他們表達和呼籲,申述他們保留自己生活的權利。大多數時候,他們想要的權利,也無非是能夠繼續沉默地生活。
 這是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在這個任務面前,邏輯和觀念都沒有究竟的意義,甚至包括空洞的情感。誠實地面對他們的沉默,感受其中質地,保留被磨損掩蔽的真實,與事件性本身同等重要。
♦僅僅還原事實本身,避免文學性的嫌疑。一切抒情和形容的文字,不能觸及他們生活的質地,出口的同時已經輕飄虛弱。在浮泛的事實、過剩的情緒和他們真實生活的分界之前,我只能止步,不願意搬弄這條界限,製造似是而非的風景。
♦當喧囂一時的事件歸於沉寂,他們仍舊回到陰影中沉默地生活,事實似乎已經被報導多次,甚至變得陳舊,生活本身卻並未被傳達出來,在轟動和遺忘的鏡頭切換背後,是一直漠然無視的視野。他們仍舊只是生活劇場灰色的布景,是沒有機會購票入場的主角。
♦什麼是他們的生活?在卑微灰色、不乏粗俗的外表之下,在看似單調的苦難和不公正之餘,他們的生活有無不可替代的價值?
♦生活剝奪了他們大部分的可能性,只留下了僅存的立足之地,有時看起來相當於一條蠶、一匹圍繞磨盤的牲畜、一個除了內心發條不能移動的鐘錶的位置。但在這個僅存的位置上,他們生活的質地和紋理,比顯眼舞臺上的布景更切實。
♦這是由於他們貼近生存地面的在世方式,比消費體系追求的舒適更為可靠,也更訴諸內心的直覺。先聖孔子認為,文明丟失之後,應當到鄉野中去尋找。時代意識喧囂沉淪之際,重建人性和文明根基的力量,來自於卑微的田野地面。
♦面對他們收斂、儉省與沉默的生活,需要和他們一樣降低內心,克服不適,貼近日常生存的質地,尋回對供養我們的物質的感覺。
♦唯有傾聽,放棄表達。
♦這是一個消音的過程,沒有鏡頭的聚焦,沒有不惜一切代價搶險的場面,沒有怒斥和追責,甚至沒有溫床一樣的腐敗。
♦時間,只有時間把黑暗熬煉得可以接受一些,讓別的感覺生長出來。
♦單純的夫妻男女情分就像同林的鳥,在大難前顯得單薄了些。
♦他們的親人也成了落伍者,數目不少於前行的人群,卻像綿綿的青苔鋪地,沒有醒目的機會。
♦沒有什麼比血更新鮮又易於陳舊的了。
♦失去勞動力之際,他們的性命像瀰漫的粉塵毫無價值,在遠離國家、社保和法律的地界飄落,親人的手指也無從握住。
♦有什麼東西破損了,有什麼地方仍在疼痛。
 即使,這是微不足道的塵土的疼痛。
♦沒有想到有一天,空氣會不夠用,呼吸要拿錢買。
♦先前的家長和青壯年,忽而變成鄉村中一群特殊的人。他們像秋天的雨點一樣沒有顏色、質地和用處,落進土地也沒有聲音。他們是無辜的遊手好閒之徒,花盡自己先前掙到或者沒有掙得的錢。
♦真相稀少,謊言和幻象並立。
♦或許那時,他已在心中預備自己的死亡。
♦丈夫遺下的孩子是女人們最大的念想和負擔。
♦一個人的消失就像倒春寒結束,什麼也沒有發生。無人可以說出什麼樣的生機曾被摧殘。但在心底,一道裂痕已經產生。
♦一個塘裡撈,有人撈到魚,有人撈到水。
♦像對待許多變化了的事情一樣,他們只能慢慢習慣。
♦村莊老了,剩下的人砌在石頭裡,停止繁衍,慢慢地這裡又只剩下石頭。
♦一個集日或者半輩子,就這麼慢慢過去。
♦過去了就好了。
♦戰亂和革命都漸行漸遠,在這片堅固又風化流失的土地上,只有神靈的氣息經久不滅。
♦心裡不死不活的。
♦在生命激越的外表下,有著另一重真相。
♦孟浩然筆下「天邊樹若薺,江畔舟如月」的意境,外觀彷彿,內裡卻有什麼東西完全換掉了。
♦日常的和憂患的,像塵與土難以區分。
♦在地裡匍匐幹活的人們,姿勢看去精心又原始,像是從遠古保留下來的圖景,才添上一二外來的筆觸。
♦身處異鄉,年輕人大大咧咧的姿勢像是在隱藏什麼,又在拒斥什麼。
♦輕柔的微風和生長的氣息,撫平了昨夜的記憶。
♦似乎這片土地古老的氣息,歷經受挫,備嘗局促,卻並未完全失落,在時光輾轉中尋求自己的位置。
♦這一場春天的風暴
 不會將我們輕輕放過
♦詩人自此不再是時代廣場上的主角,昨天擁有魔力的繆斯諸神,像是一夜之間退位了。
♦他像自己預言的那樣,在野蠻的悲傷之後復活了過來。他復活得就像一朵春天無須穿戴的野花。
♦那是一片衝擊拍打崖岸的怒濤,至今並未從時代的頑石面貌上散開。
♦更好的他存放在他的心裡,像是撲向永恆天空的一頭豹子,更是黑漆漆睡著的財寶。
♦為自己的日子
 在自己臉上留下傷口
 因為
 沒有人為我們作證。
♦〈小站〉海子
 未名湖
 我年紀很輕
 不用向誰告別
 有點感傷
♦只有在那個年代,你可以把一個人批判得體無完膚而不傷友情。他就是這樣一個毫不掩飾的批評者,同時也受到別人毫不掩飾的摯愛和批判。
♦祖父和父親死在這裡,我也將死在這裡。你是唯一的一塊埋人的地方。
♦〈在昌平的孤獨〉
 在昌平
 孤獨是一隻魚筐
 是魚筐中的泉水
 放在泉水中
♦或許這正是詩人和時代之間需要的距離。
♦心中都有個遠方。遠方,就是未知的東西。
♦詩歌圈有一種風氣,你不能批評誰的詩寫得不好,這樣你就得罪了所有的人。直到今天還是這樣。
♦文學死了,詩歌死了。
♦把一切放下吧,生活還要繼續。
♦〈祖國,或以夢為馬〉
 革命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們一樣
 我不得不與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對舊事物的迷戀和復辟,對過往歲月的感傷,必然伴隨著對新事物和今天的反動……過不了多久,他會成為我的敵人。
♦他們反對過去,但一定會帶上過去的氣味。弄出新東西的方式,還含著過去的基因。
♦即使愛的風標沒有轉向,地上的雙腳想已被拖入另一種生活。
♦實際我只有個觀念訴求,具體內容完全不知道。
♦這個年代太短,太匆促,它沒有提供足夠的時間讓活潑的思想凝聚成「學問」的嚴密形式。沸騰的豐富思想還來不及冷卻與凝聚就被新的政治激情衝垮了,真可惜。
♦槍做為工具,為人利用的本質以及對人類造成的極大傷害。
♦什麼樣的時代將來到?流鼻血的日子會來到,法官的日子會來到。斷頭臺的時代將來到。
♦黑夜抱著誰,坐在底部,燒得漆黑。
♦也許是我不懂的事太多,也許是我的錯。
♦他在青春時死去,永遠保留了他的青春,他的人和詩完全合一了,保存得好好的,避免了年齡的侵蝕。而活下來的人不可避免地走向腐朽。
♦我相信天才、耐心和長壽,我相信有人正慢慢地艱難地愛上我。
♦我最愛煮熟的麥子,誰在城裡快活地走著,我就愛誰。
♦土地承受黑暗的時間和歷史,要比天空早得多,就向母親替我們身受的苦難。
♦有些你熟悉的東西再也找不到了。
♦你在家鄉完全變成了個陌生人!
♦歌頌城市是庸俗的。
♦相比過往像瀑布傾瀉的大規模死亡,眼下的零星病逝更像是不緊不慢的沙漏。但性命的細沙一直在流失,無從遏止。
♦哪塊地中毒深,哪裡就有解讀的藥草生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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